中国“茉莉花革命”发起者: 曾经,我有一个最卑微的请求

我是一个农民,你能不能让我的孩子不用再做农民?我有一份责任田,能不能我想种什么就种什么?即使让我们按自己的意愿种植,能不能让我们能从地里刨口饭吃?即使你想征收我的责任田,能不能给我提供一个基本的法律依据?即使不能给出依据,能不能按照国家标准给我补偿?即使不能按国家标准补偿,能不能把补偿款全数给到我手里?即使不能全数给到我手里,能不能等田里的庄稼成熟收成后再填平我汗水浇熟的田地?即使,无论如何我都不同意,我能不能不用死在车轮底下?


我能够进城谋生,你能不能不叫我“农民工”?能不能让我的孩子不用上“农民工子弟小学”?即使要上“农民工子弟小学”,能不能不因为需要减少城市流动人口而要拆掉我孩子的学校?即使我的孩子能上城里的学校,能不能和城里的孩子�一样多的学费?即使我要给更多的学费,能不能让我的孩子在居住地参加高考?

我只是一介布衣,你能不能不随便在路上把我截停来查我的身份证?即使要查我的身份证,万一我忘带了,能不能不把我关到看守所?即使把我带到看守所,能不能不要叫我的家人带钱来赎人?即使不叫我家人赎人,能不能不要殴打我?即使要殴打我,能不能不把我打死?即使把我打死了,能不能不说我是“躲猫猫死”“睡觉死”等原因而意外身亡?

我有一所祖传下来的房子、一所我辛苦赚钱买回来的房子、一所我一砖一瓦砌起来的房子,即使你需要用我房子下面的土地,你能不能和我商量一下房子的价钱合理补偿后再拆我的房子?即使不能商量,能不能按照房子的市价购买我的房子?即使不能按市价购买我的房子,能不能不趁我不在的时候扒掉我的房子?即使不能不扒我的房子,能不能不要找人来打死打伤我后再拆房子?即使当我不得不点燃自己身上的汽油的时候,能不能不说我是暴力抗法?就如梁文道所说,“好,就算你不能保证老百姓的住所不被强拆,起码你也该留道气口,让他们去上访投诉吧。如果你连上访都不准,可不可以不要强奸那个跑来上访的女孩呢?如果你的人非强奸她不可,能不能至少让那个女孩去报个案呢?就算做做样子也行吧?万一这女子太过害怕,找人陪同壮胆,能不能不捉那个陪她的善心人,说他是‘聚众滋事’呢?如果你真得抓这个人,至少让他见见家人和律师好不好?”

我是一个小摊贩,那怕锅里只是几根煮熟的苞米,你的城管能不能不随意来取缔我的小摊子?即使要来取缔我的小摊子,能不能不要随意掀掉我的摊子、踢飞我的铝锅,没收我的板车?即使非要掀掉我的摊子,能不能不要把我按在地上痛打?我只图两餐温饱,给子女攒点学费。即使不给摆摊,一家人衣食无着我不得不带着孩子出来乞讨,能否不强行拉我们去验DNA?如果我的孩子让人拐走了,能不能不要让人把孩子拐到黑砖窑做奴隶?即使他被人拐走做了奴隶,能不能帮我把我的孩子找回来?

我是一个民办教师,你能不能不让官员的子女充斥学校而给我一个经过考试转正为公办教师的机会?当我面对村里的孩子叫我一声“老师”的时候,能不能让我不用再低头慌张躲避?如果我是一个复退转军人,能不能按照当初的承诺,给我一份工作,那怕是单位里保洁、保安、开车等最低收入的工作?如果我是国有银行的下岗职工,能不能不用低得可怜的数额买断我的工龄?如果我只是一个下岗工人,能不能让微薄的退休金增幅赶上通货膨胀的速度?

我是一个家庭教会或是法轮功的信徒,你能不能尊重我的信仰自由让我有一个公开颂主的机会?即使不能给我一个公开的机会,能不能让我能私下在家庭里聚会?即使不能让我在私下聚会,能不能不�意闯家里把我抓去拘留劳教?即使要把我抓去拘留劳教或监狱,能不能不虐待我?即使虐待我,能不能让我活着走出看守所、劳教所或监狱?

我是一个大学生,你能不能不要收那么高的学费?父母二三十年的积蓄,才勉强供我一个人上学。即使不能降低学费,能不能不把我扔到郊外的大学城自生自灭?即使把我扔到大学城,能不能不要收那么高的住宿费用?即使要收那么高的住宿费用,能不能不要收那么高的电费水费?还有,即使要按比例抓人挂科,能不能不按学分收费重修?即使这一切都不能如我所愿,能不能让我在每星期天下午自由走出校门?如果我毕业走出校门,能不能不要让我马上失业?即使我马上失业,能不能让我能群租苟且偷生等待机会?即使我能找到一个工作,能不能让我们按年薪的合理比例购置我自己的房子而不是成为“房奴”?

我只想吃碗饱饭,你能不能让商家不要在我吃的东西里头加地沟油、加吊白块、加苏丹红、加甲醇、加毛发酱油?大人也就罢了,能不能让商家不在我孩子奶粉里加三聚氰胺,能不能不在我孩子的奶粉里面加皮革蛋白粉?即使孩子被毒害而疾病缠身,能不能给我的孩子必要的补偿?即使不能给补偿,能不能让我能通过法院寻求公正与赔偿?即使不让我去法院寻求公正,能不能不把我抓起来判刑?即使要把我抓起来判刑,能不能不要强迫我认罪撤诉?即使我被迫认罪撤诉,能不能不让我消失于人世?

我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你能不能不强制抓我去上环节育?如果我有一个孩子而又怀孕的话,能不能不拉我去强制堕胎?如果我生完两个孩子,能不能不强行拉我去结扎?如果我逃避计划生育,能不能不拉我的家人去学习班?即使不拉我家人去学习班,能不能不拉我的牛、挑我的粮食、揭我家的瓦?

我想说两句话,你能不能不强加我造谣诽谤煽动颠覆国家的罪名?即使要强加我罪行,能不能按法律程序通知我家里人?即使我被控制了,能不能不去吓唬我家里的老人小孩?即使不能通知我家里人,能不能让我请律师,让我的律师会见我?即使要强行开庭,能不能让我的家人参与旁听?即使不能让我家人旁听,能不能让我的律师传唤证人出示证据充分答辩?即使你强行判决了,能不能让我的家人定期会见我?即使我能如期出狱,能不能不把我放到一个更大的监狱里?

可是,没有如果。经过这么多年,我已经绝望地发现,连我最卑微的请求,完全都不可能得到一丝一毫的满足。

以前,我会说,请你帮帮我;但是,从今天开始,我会告诉你,我不需要你的帮忙了。

以前,我毫无尊严地乞求最低限度的生存;现在,我清楚我需要的是有尊严的生活。只有两个字:尊严。

我的尊严,不再需要你的施舍,我的尊严,就在我的脚下,在每个星期天下午两点的街头。

你给或不给,诉求都在这里,不屈不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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